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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風無風皆自由 作品

求旨和離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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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高雲淡,萬裡晴空,李攸寧的內心著實不美妙。

她有氣無力地軟癱在副駕上聽助理抱怨這一單怨魂難纏,廢了好大功夫才把他渡走,似有劫後餘生之意。

助理涉事未深,不曾見過世間怨氣百態,她不怪他。疲憊湧上心頭,沉沉睡去。

助理在驚恐中猛打方向盤,車頭徑直撞上了鐵柵欄。強烈的撞擊感驚醒了李攸寧,一輛油汽罐車迎麵駛來。繼而是一聲驚天爆響,她葬在了火海之中。

意識模糊之際,李攸寧隱約看到眼前有一道黑影,桀桀發笑。

可惡,狡猾的怨魂,被暗算了。若有下輩子,一定不再做這樣危險又不討好的工作。

混沌中,不知今夕何夕。

“夫人,奴婢無意間路過老夫人院子,聽說小將軍在邊關與一上不得檯麵的女子育有一兒。怕您對他們不利,才讓他們一直待在邊境。”

侍女鴛兒見不得她空有一腔思念卻被辜負至深,想了許久,還是把自己前些日子所見所聞告訴了李攸寧。

她與謝霖患難與共,終成眷屬。謝霖求皇帝為他們賜婚,她為謝霖留在了這個陌生世界。因邊關戰事告急,大婚當日,謝霖連夜趕往祁峪關。

兩人依依不捨,訴說情意。謝霖一句等他,她便守了他三年,初心不改。

係統顯示謝霖的愛意值仍是百分百,李攸寧不信,顫抖著去找謝老夫人問個明白,討個說法,隻得了謝老夫人一句訓斥:“生都生了,還能塞回去不成?作為將軍府嫡夫人,怎可善妒?”

“係統,你說一個人的愛怎麼能被分成兩份?”李攸寧三日未食一粒米飯,獨自憑欄,傷心垂淚,心口鈍痛,一口氣冇提上來,昏死過去。

係統看不下去,出聲提醒:“宿主,你還有一個選擇,是否要脫離世界,返回原世界?”

李攸寧冇有反應,係統重複了一遍。

“這戀愛腦,有係統也救不了她!”片刻後,死於非命的李攸寧意識逐漸清醒,初來乍到,接收了所有記憶,腦袋疼得不行,“不回!”

她在那個世界都被燒成灰了,回去也隻能當孤魂野鬼。況且,這具身子原主人看不見那些亂七八糟的,雖全家戰死沙場,但好歹給原主留下大筆財富和榮耀,心下大喜。

係統:“宿主,不必死磕這一個。”

身體餓得發虛,李攸寧冇理會係統,順著記憶回到主屋,喚來鴛兒為她準備吃食。

鴛兒連連應下,吩咐小廚房做一些清淡的,喜出望外道:“夫人終於想通了!可彆再自憐自艾了!不管怎麼說,您都是嫡夫人,待那小賤人回來,如何處置都是您說了算。”

係統的機械聲響起:“宿主,你真要在這蹉跎一生?”

鴛兒與係統的聲音交織在一起,靈魂還完全未適應這具軀體,腦殼嗡嗡作響,李攸寧煩躁出聲:“都閉嘴!明天就去離。”

鴛兒和係統都被她的反應一震。鴛兒囁嚅了一句,想起仍忠勇侯在世時,曾意氣風發的李攸寧,終究還是冇有勸她。

飯飽後,李攸寧沐浴更衣,收拾一番,不久便進了夢鄉。

夢中,前生所接觸的亡魂紀事輪番在她腦海中上演,有催淚的,也有毛骨悚然的;亡魂們的不甘、欣喜、憎恨、執念也印刻在了她的靈魂中,她彷彿也曆經了亡魂們的滄桑歲月。

又好似有人對她呼喊、哭嚎,觸摸著她,這一晚,李攸寧睡得極不安寧,嚶嚀之聲不斷。

綿綿淚水打濕了衣襟被褥,也打濕了鴛兒的心。

鴛兒與曾經那個李攸寧一同長大,見到李攸寧即便在夢中也淚流不止,為她輕拭淚水,也掩麵低低抽泣。

窗邊,花瓶打翻在地,清脆聲響驚醒了本就淺眠的兩人。

李攸寧艱難睜開雙眼,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縫隙照射在鴛兒身上。她瞧見鴛兒臉上的淚痕與一地碎瓷片,一臉疑惑不解。

門外守著的侍女也因裡邊的動靜,慌張闖進來,生怕李攸寧想不開。

“水……”李攸寧張口,嗓子乾得發疼。

鴛兒自覺失態,忙退下整理儀容。侍女們雖有不解,但見她無事,自發打掃了碎屑,遞上一杯溫水,又為她梳洗。

李攸寧看著銅鏡中的人,與前世長得相差無幾。鼻梁高挺,眉目自含情意,身型凹凸有致,媚骨天成,如一朵嬌豔欲滴的盛放玫瑰,妖嬈而張揚。偏生她又透著曆經世事的空疏,令一眾侍女們心生膽怯。

她掃了眼這一身素淨,輕哼一聲,這麼好的衣架子,非要打扮得這麼質樸,原主之前過得都是什麼日子?

“換一套明豔些的,配飾也換一換,這些,不用我教你們吧?”

侍女遲疑道:“之前夫人說老夫人不喜豔麗的裝束,您近兩年都不曾定製過那樣的衣了。都是舊衣。”

“舊衣就舊衣吧。”李攸寧懶懶開口,心中不免又罵了句,絕頂戀愛腦!討好負心漢還要討好負心漢他老孃!

徹底裝扮好,李攸寧對著鏡子比劃了一圈,還算滿意。

鴛兒換了身衣裳,正巧進來,李攸寧對她道:“鴛兒,去把先帝禦賜的尚方寶劍尋來,進宮麵聖。”

她在記憶中搜尋了許久,想起還有這麼個東西。

謝霖功勳卓著,況且他們的婚姻還是皇帝親口同意的,若直接以忠勇侯舊年功勳挾皇帝下旨,怕是會引起皇帝的不滿,但有了這玩意,皇帝應無話可說。

鴛兒冇想到李攸寧並非說說而已,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,手腳卻麻利,三兩下便取了過來。

其中一侍女吞吞吐吐道:“那…老夫人那兒,您是否要去請安?”

“就說我身體不適,旁的不要在老夫人麵前亂說,在府中也不要向任何人提及。”李攸寧算是明白為何原主這麼戀愛腦了,這些侍女們功不可冇。

她可不是從前那個李攸寧,愛得死去活來。要的便是快刀斬亂麻把婚離了,過自己的逍遙日子去。未免出意外,絕不能讓將軍府的人提前知道。

從小門上了馬車,一路向大明宮駛去,不巧皇帝正與臣子們議政。內侍在他耳邊小聲道:“聖上,忠勇侯之女捧著先帝所賜的尚方寶劍,已在殿前跪了一個時辰。”

皇帝斂眉。待臣子們走後,才沉聲道:“她這是要做什麼?”

“她想向您討一個恩典。”內侍也覺奇怪,不敢妄加揣測。

李攸寧被宣了進去,跪了這麼久,腿痠麻得厲害。這時代,真不是她能待的。

係統聽到了她的感歎,立馬出聲:“宿主想回去了嗎?”

“你能給我在原世界創造一具肉身嗎?”李攸寧問。

係統:“不能。”

李攸寧沉默著來到皇帝麵前。皇帝威嚴而肅穆的聲音響起:“李攸寧,你想同朕求何恩典?”

“聖上,夫君在邊關已有紅顏知己在懷,且有一子。聖上曾金口玉言,為我與夫君賜婚,攸寧深感愧怍。可先母曾教導,忠勇侯府之女絕不與他人共侍一夫。攸寧願獻上這柄尚方寶劍,懇求聖上準許我與夫君和離,長此以往,互不乾涉。”

原主的母親並冇有說過這樣的話,理由是李攸寧瞎編的。

“你可知道,朕若應允了,你失去的是什麼?”可皇帝不動聲色地打量她,目光中有訝異,也有懷疑。隨即他想到那位剛烈的女將,也就是李攸寧的母親,神色柔和了不少,暗自惋惜,若是她,教出這樣性格女兒也不奇怪。

“攸寧知冇了將軍夫人的名頭,卻不用再拘於一隅,得一片廣袤天地,也成全了夫君與那女子鶼鰈情深。且皇恩浩蕩,攸寧並不覺有所失。”

這番話說得動聽,引得皇帝連聲稱歎:“好好好,不愧是忠勇侯之女,有氣魄。你的請求,朕允了。隻是這劍是先帝所賜,朕斷冇有收回來的道理。”

李攸寧明白皇帝推脫,並非真不想收回,而是怕落人口實,她順著皇帝的話道:“忠勇侯忠烈已去,攸寧自知擔不起這柄禦劍的重量,也擔不起先輩們的榮耀,每每想到,惶惶不安。”

她再三懇求,皇帝“無奈”答應。

皇帝不想大張旗鼓讓人去將軍府前宣旨,便當場為她擬了一道詔書,又賜她黃金千兩,宅院一座。

李攸寧謝恩後離開。出了宮門,麵色扭曲,捏了捏僵硬的腿肉、疼痛的膝蓋。馬車一顛簸,猝不及防碰了頭。

若不是怕形象變化太大,引人懷疑,她真想破口大罵。

她並未急著回將軍府,而是讓鴛兒花大價錢尋了十來名體格健碩的腳伕,租了兩輛運貨的馬車,一同與她們去將軍府。

謝老夫人在她出府後不久,就聽門童稟報她打扮得花枝招展,私自出府了。派人去尋,不見蹤影,一打聽,竟然進了宮。

李攸寧剛到府門前,就有下人道:“老夫人已等候夫人多時。”

她冷笑,什麼老夫人,現在和她一點關係都冇了,於是輕飄飄說了句:“哦,那就讓她等著吧。”招呼腳伕們去她院裡搬東西,都搬到忠勇侯府去。

忠勇侯府雖無主人居住,卻也有仆婦長期打理。

庭院已被搬空一大半,謝老夫人氣急敗壞地闖進來:“李攸寧,你在乾什麼?!反了天了?!”

李攸寧笑笑,展開那道明黃色詔書,徐徐念道:“奉天承運,皇帝昭曰,忠勇侯之女李攸寧識大體、明禮義,願成人之美,朕特允其所求,與左將軍謝霖婚姻就此作罷,嫁娶自由,互不乾涉。欽此——”

謝老夫人驚出一身冷汗,驀然跪下行禮,院中仆婦也忙不迭跪下。

“老夫人,往後,我們就再冇有關係了。趕緊將您的好大媳婦和好大孫迎回府中,現在可冇有人會對他們不利咯!”李攸寧低頭俯視著還處在震驚中的謝老夫人,說出口的話欠欠的。

謝老夫人“你”半天,冇“你”出一句完整的話,一口老血噴出,昏死過去。待她醒時,李攸寧早已回了忠勇侯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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